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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而且手法老練,安全可靠。

“你既然有事還不趕快走?”露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利威爾揮了揮手,順手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餐盤往旁邊挪了挪,“不過,如果你考慮買單我倒是很樂意你慢些走。”

就算他有自己的小金庫,但是連日來如果大開銷的話,也是有些吃不消的。熟悉對方最近到底在從事什麽買賣的利威爾知道旁邊那個女人有錢的不是一星半點。

“哦?利威爾你居然這麽著急地趕我走?”雖然平時的口氣態度也從來說不上熱情,但是這麽直白的趕人也是很少見的,貝亞特的眼神滑過這張桌子上坐著的,除了他們之外的另一個人。

看上去三十多歲,將近四十的男人,已經不再年輕的模樣,或許是因為經歷了大變故而導致兩鬢新添白霜,渾濁的灰藍色眼瞳。或許是因為進食太急的緣故,所以嘴角還沾了點蘋果派的碎末,放在餐盤兩邊的刀叉很幹凈,而相對的,十指都油汪汪的,可以判定對方直接用雙手進食,而不是正規地使用餐具。

“難道……啊我知道了,利威爾你這是害羞了嘛?”從這人的充斥著殺意的眼神,還有因為多日不進食而凹陷下去的兩頰,破爛,線頭亂冒,邊角還沾著血跡的衣服來看,貝亞特能夠判斷這是從瑪利亞之壁逃過來的難民。而這個難民的桌上正擺著顯然不是他能夠承受的價格的食物。

能夠逃到希娜之壁裏面的都城的難民少之又少,可以說除了人心之外,都城和以往沒有多大的區別,而這部分進來的難民,也有很大一批是來投奔都城的親戚的——但是看這位的情況,似乎進行的不怎麽順利?

“貝亞特·勞倫斯!”陰沈的話語響起的同時,貝亞特感覺到自己桌下面的腳背一陣劇痛,她幾乎能夠聽到自己腳背骨咯啦一聲在淒慘地呻丨吟。

——利威爾那個喪心病狂的家夥居然敢踩她!而且還用鞋跟在她的腳背上碾了碾!不可饒恕!!!!她用桌上美味的蘋果派打賭,那雙鞋的鞋跟絕對不止三厘米!

就算她這兩年來脾氣好了很多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可以接受利威爾的這種人身攻擊!!!這侵犯了她的尊嚴!

“你……!啊——”猛地一拍桌子,她嗖的站了起來,但是因為動作太快,而導致膝蓋磕到了桌子腳,痛的她一陣齜牙咧嘴。

“勞倫斯小姐?!”這個聲音不是利威爾的,何況她從來沒聽過對方這麽叫她。利威爾對她的稱呼鮮少直接稱呼名字,只有被氣急了,惱羞成怒的時候才會用全名稱呼,平時總是用“餵”“你”等代稱,或者幹脆不用稱呼,直接開口,畢竟只要讓她知道他是在對她說話就對了。

她可不認為自己在都城有名到隨便到在街上隨便找一個人就能夠把她認出來。

“您是勞倫斯小姐吧?貝亞特·勞倫斯?”那個聲音再度說話,然後她註意到了,出聲的那人就是和她同坐一桌的那個中年男人。

“是的,我就是貝亞特·勞倫斯,請問您找我有什麽事麽?”腦子飛快地轉動,把自己腦海中遇到過的人臉一一回憶,然後再度排除,得出自己的的確確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的結論。

這個展開顯然出乎了在場除了他之外的另外兩人的意料,她看到利威爾的眉同樣微微皺起,這代表他也不知道,自己一時興起救下的難民會認識她。

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靜觀其變。

把和利威爾的恩怨放到一邊,貝亞特重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來,看著對方用哆哆嗦嗦的手從懷裏掏出來一張紙,雖然已經被各種顏色汙漬汙染過了,有紅的血漬,有黑的泥漬,但是因為紙張太過單薄,而導致正面寫的密密麻麻的小字都透過了直面,在反面映了出來。

“太好了!終於找到您了!”對方的眼裏出現了類似淚水的液體,渾濁的灰藍色眼珠子細微地顫抖著,顯示出主人的激動之情。

“這是……”她不明白這是什麽東西,看上去像是信紙?

心中猛地升騰起的不安,像是爆炸後產生的蘑菇雲一樣,越升越高,絲毫沒有要散開的跡象。她使勁想要說服自己,這不過是一張普通的紙罷了,即使它沾染了血跡但是這並不能代表這張紙只能帶來不幸。但是對方的下一句話就讓她整個人都陷入了焦急的情緒之中。

“這是您的母親,勞倫斯夫人拜托我交給你的……”

中年男人的話音剛落,她似乎在瞬間忘記了禮貌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劈手從那人手中拿過了那張紙,幸好對方似乎有所準備,即使松了手,不然很讓人懷疑她這樣猛烈的動作會不會把那張可憐的信紙撕破。

展開信紙放在手心,這是她在瑪利亞之壁破了之後,第一次聽到自己母親的消息……

☆、20#20【在高墻的另一邊】

都城的情況終於也受到了巨大的影響,兩邊的街道上,糧食鋪子已經早就被人搶購一空,黑市上的糧食價格突破了有史以來最高的記錄,甚至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即使你拿著金子和別人換一塊口糧,別人也未必會同意。

自從那天從那個中年男人手裏拿過那張紙,在墻壁被攻破後第一次知道了母親的消息後,貝亞特就再也沒有踏出這個房門過。渾渾噩噩,在不經意間就已經過了大半個月。

而等她再度推開房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端著一碗粥從廚房裏剛好走出來的老婦人。

“利茲……”或許是因為哭泣,或許是因為太長時間沒有開過口,所以導致貝亞特的聲音帶了濃重的沙啞意味,像是用粗糙的木板嘎吱嘎吱地摩擦著脆弱的聲帶。

老婦人驟然間看到貝亞特,顯然是驚訝的:“小、小姐!你終於肯出來了!”雖然語氣中是驚喜,但是老婦人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眼圈青黑,看上去沒怎麽睡過安穩覺。

利茲是利威爾叫來的,那天生的事情,相處了這麽久,又可以算的上是了解她性子的利威爾知道她會有什麽反應,所以在把自己關進房門的第二天,聽到門口定時出現的那份食物,還有廚房裏熟悉的輕輕嘆息聲的時候,她就知道利茲的到來了。

在母親已經離去的現在,年齡雖高,但是從小幾乎是看著她長大的利茲自然是一個能夠信賴,並給予她安全感的人。

“嗨……總之,先喝點粥吧……”原本想用歡快但的語調來緩解一下屋裏的氣氛的,但是很快的,利茲就知道這並不現實,所以轉為了最重要的口糧上的問題。

這些天來,老婦人雖然有按時準備飯菜,但是貝亞特卻甚少動,偶爾動一些也不多。在長期不怎麽進食之後陡然間吃太多顯然是不明智的選擇,清淡平和的粥剛好能夠緩沖一下。

坐在餐桌旁拿起了勺子,慢慢的感覺到溫熱的粥捂暖了自己的胃,貝亞特揉了揉自己暗暗疼的太陽穴,試圖讓自己還處在半混沌中的意識清醒過來。

“……夫人的事情,利威爾先生已經和我說過了……小姐你……”利茲的聲音欲言又止,勞倫斯夫人的事情出了貝亞特,最傷心的莫過於她了,這些天拖著悲痛過度的身體,要操持家務,還要顧忌她,老婦人的眼裏能夠看出布滿了血絲。

“沒關系的利茲……”叮當一聲,陶瓷的勺子磕在碗沿上,貝亞特聽見自己長出一口氣,盡量以平和的聲音開了口,“媽媽的喪事……雖然這個時間也不能辦的太隆重,而且因為沒有屍體,所以簡單點就好,隨意些吧……”

貝亞特還記得她剛剛從那中年那人手裏奪過那張紙的時候,不好的預感就已經在蠢蠢欲動。那張紙已經被血浸染了部分,導致一部分有些看不清了,但是根據剩餘下來的那些內容推斷也能夠知道是一些很普通的事情。

從字跡看上去很潦草,寫字的人在寫字的時候應該很匆忙,有好幾處塗改也是淩亂毫無章法的。

那些平時都聽的耳朵幾乎快起繭話語,從這張紙上重新出現的時候,她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只能咬緊了下唇,揉皺了那張本就不夠平整的紙。

大半個月足夠她把紙上的東西倒背如流,她張大了眼睛使勁想找出這張紙上是否能夠有些漏洞,讓她相信自己的母親還是能夠回來的,但是就紙上的內容來看,這根本不可能……

她閉上眼,幾乎就能夠在腦袋中想象出那副畫面,慘烈到鮮血肉塊齊飛,所有原本熟悉的面容都成了巨人鋒利的牙齒,有力的下顎中的犧牲品,再無回轉之路。

“利茲……為什麽到最後會變成這樣呢?”癱軟在椅子上,腦袋往後微微地仰著,頭頂是一圈一圈的天花板紋路。在買下這棟房子後,按照她的吩咐,這裏所有的一切裝飾都按照了勞倫斯的老宅裏來,但是再怎麽像,也不是原來那個了。即使她再怎麽拼命賺錢,想要挽留的東西也留不住了。

只是些無意義的呢喃,到最後靜靜地飄散在空落落的房間中,回答她的是老婦人輕輕的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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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亞特在踏出房門的第一件事是打算把手裏剩下來的一點存糧都放出去,這個時間如果再不放手裏積蓄的糧食,政府就該清醒過來,采取行動了。

但是等她到了糧倉的時候,看到的卻是空了大半的倉庫,裏面剩下的一些糧食,只能夠最大程度上的自給自足。

“糧食呢?!”她看到的第一反應就是沈下了臉色,黑漆漆的陰雲密布。

“……”糧倉的守備人員看了她一眼,然後面面相覷。

大概兩三秒的停頓之後,其中一個個子稍高一點的開了口:“一個月前利威爾先生來了這裏,然後把所有的糧食都調走了,據說是您的命令。”

利威爾雖然不是組織中的人,但是她平時也會拜托他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導致手下的一般成員對他都是熟悉的。調走大筆的糧食什麽的,要在組織中找到一個能代替她號施令的人,那就只有利威爾一個人了。

“確定是利威爾本人?”深深地皺眉,她不能夠確定對方要調走這麽多糧食去幹嘛,但是心中隱約的猜測還是有的。

“是的,確定是利威爾先生本人。”剛剛回話的守備人員回答道,更何況,一般人也根本不會知道這個在靠近希娜之壁的地方,是貝亞特專門用來儲糧的,而這裏原本是一處廢棄了多年的農場,中途還有一段時間當過調查兵團的休憩站,不過後來因為陣地路線的轉移又重新廢棄掉了,直到不久前她把這裏買下。

“好吧,我知道了!”壓下心中的情緒,她陰著臉點了點頭,然後重新騎上馬往城裏趕。

就算是利威爾,也不能這麽不明不白地調走屬於她的物資,卻對她連一聲通知都沒有。

在半個小時之後,她站在落滿了灰塵的房間中環顧四周。

屋子裏靜悄悄的,窗外的光被窗棱切割成一塊一塊的,落在了地上,屋子裏雖然沒有開燈,但是因為建築風格采光得當的緣故,並不顯得陰暗。只是她想找的矮個子青年卻連個影子都沒有。

“啪嗒啪嗒——”鞋跟敲擊在木質地板上出響聲,夾雜著微不可聞的木板嘎吱聲。

在靠窗位置,陽光灑落更多的位置站定,那裏是一張小圓桌。

輕輕伸手從把被杯子壓著的紙條抽出來,手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從桌上積攢的灰的厚度來看這間屋子已經一個月左右沒有住人了。

【糧食我拿走了,分給了需要的人。】

短而簡潔的字句,就像他一貫以來的風格。

拿著紙條的貝亞特足足沈默了有三分鐘還要多,然後猛地力,把紙條揉成了一團,隨手扔在了地上,皮鞋底毫不留情地碾了碾。

“哼!”雖然是冷哼聲,但是也帶了了然的情緒,還有不知名的覆雜的味道。

看來她是不可能追回那批糧食的了,總不可能讓那些難民重新把吃下肚的東西吐出來吧……利威爾這家夥可真是會給她添麻煩……

離開這間小小的客廳,走進臥房,很明顯的,裏面的一些必備衣物,還有生活用品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窗簾也被拉上。走過去刷的一下拉開,然後又濃濃的煙塵飄散在空氣中,引起她一陣的咳嗽。

因為她的動作,臥房裏一下子亮堂起來,啪的一聲推開窗,讓屋子裏已經開始散著的微微的陳腐味道盡量散出去,新鮮的帶著微微的冷意的空氣一下子就浸潤了進來。

因為這間臥房的窗口正巧對著馬路,所以在貝亞特往外看的時候,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馬路上兩個肩並著肩,同樣仰著頭,臉上露出驚訝之色的青年。一個黑黑眼,懷裏抱著一個袋子,另一個穿著兵團的制服,仰面看著她,清俊有餘的臉上那雙眼睛看著她。

“恩?”挑了挑眉,只是一瞬的躊躇之後,她就沖著下面可以說是很久不見的人搖了搖手。

“喲~好久不見……”還有一個人那是誰?她不認識啊,不久之前還在對她大聲說教,毫不留情的人,她怎麽可能會對他和顏悅色,沒有甩臉子給他看就是足夠給面子了。他們現在可是處在冷戰期喲,就算那個蠢蛋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委屈樣她也不會動搖而原諒他的!

裝模作樣地說著漂亮話,把她所有的努力都否定,說什麽她不過是自我滿足……

難怪這個蠢貨一直都交不到女朋友,只能和自己的雙手相伴一生,要知道當面揭露一個淑女內心的脆弱的罪名可是很嚴重的啊!如果他不主動來道歉她是絕對不會原諒的!

☆、21#21【是屠戮獵物的獵人】

因為糧食的稀缺,所以導致街上很多餐館都已經關門,而利威爾家裏又到處都是灰塵,根本不適合坐下聊天,所以三個人就幹脆在門口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把原本手中的東西放到一邊,阿歷克斯腆著臉笑嘻嘻地湊過來,卻哪料到被貝亞特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推開。

一只手還按在黑娃娃臉青年的右臉頰上,然後往下一用力,直接讓對方原本坐著的人一個趔趄,腦袋差點磕上腳下的石階。

“調查兵團的生活還習慣麽?”在訓練兵團畢業之後,萊克如她所料的那般加入了憲兵團,畢竟他的優秀成績已經足夠了,只是在瑪利亞之壁被巨人攻破後,他卻是選擇了轉團。

轉團的人向來不多,兵團與兵團之間的轉換也十分繁瑣,還有一系列的程序,但是如果有心的話,倒也不是不允許。而且又是在這個敏感的時期。除了希娜之壁裏面的憲兵團,各地屯駐兵團以及調查兵團等都遭受了巨大的損失,特別是位於瑪利亞之壁邊上的屯駐兵團,為了掩護普通民眾的撤退,更是幾乎損失殆盡。

“啊,還算習慣吧。”她記得原本萊克的皮膚算的上是比較白皙的,就算是訓練兵團的訓練生活也沒有影響到幾分,而且五官偏柔和,看上去很容易讓人起好感,而或許是長時間不見的緣故,現在的青年整個人身上的柔和之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眉眼間多出來的一些煞氣讓人無法忽略,膚色也暗了不少。

“QaQ貝亞特你怎麽可以忽略我!”努力把女子按著自己的手扒拉開,阿歷克斯重新湊過來,“還有萊克那家夥在調查兵團由我罩著當然不會差到哪裏去!”

“滾開!”冷冷的一巴掌再度把對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拍熄,這一次因為仗著自己在石階上對方在石階下的海拔差,所以輕而易舉地利用重力加度順勢給了他一腳。

“…………QaQ……”

很有眼色的對某些場景熟視無睹,萊克和以前那樣在臉上掛起淺淺的笑容,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點上。

濃烈的煙草氣息一下子彌漫開來,讓貝亞特忍不住皺了皺眉——她不喜歡這種強烈刺激性的味道。

“啊抱歉……”註意到她表情的萊克楞怔了一下,才想起她的對煙草的討厭程度。原本還好,但是近年來因為生活上的種種壓力導致她的神經上的一些敏感,所以對煙味更加無法忍受。

把才剛剛燃了不久的煙摁滅在石階上,順便用鞋底碾了碾,然後原地多出一個焦黃色的印記。

空氣中飛奔而過的風把煙味很快就吹開,貝亞特感覺到自己身下石階的涼意一點點滲透薄薄的不算厚實的秋裝,接觸到自己溫熱的皮膚。

“不過,你在這裏幹什麽?”一手支著腦袋,萊克偏過頭來看她,“現在外面可不太平。”

“來找利威爾有點事,但是等到了才現,他似乎不在……”聳了聳肩,貝亞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那扇已經被重新緊閉後,又拉住了窗簾的窗戶。

“哎呀利威爾不是……”因為剛剛貝亞特的動作,而不小心在地上蹭了一身灰的阿歷克斯爬回來,撣了撣自己身上的灰,只是他說了一半的話語被萊克一個眼神制住了,只好悻悻都斷掉了話頭,在她身邊坐下來。

貝亞特權當沒看見,她並不想深究利威爾的下落和具體情況,因為這是他自己留下字條下的判斷,而她不去深究只不過沒有這個必要罷了。

眼角的餘光瞄過去,註意到那邊是阿歷克斯剛剛放下的抱在懷裏的袋子,透過口子的縫隙能夠看到裏面是一些生活用品,還有一些在野外生存會用到的東西。

“出來大采購的麽?”

“啊恩,因為馬上就要開始下一次的璧外調查了啊。”

瑪利亞之壁攻破後,璧外調查的次數開始頻繁了起來,從這一方面來看,也表達了國家對調查兵團所起到的作用的重視程度,在局勢緊張的現在,據說撥給調查兵團的經費不少反多。

就在萊克的回答話音落下之後,現場突然間陷入了沈默的怪圈。以前從來不會出現這種情況,阿歷克斯一直以來都是活躍氣氛的好手,而萊克雖然話不多,但是為人圓滑,冷場這種事向來與他無緣,而貝亞特就算是和寡言的利威爾在一起都能自顧自嘰嘰喳喳說上半天,更別提是這三個人湊在一起的時候了。

頭頂有鳥雀飛過,在瞬間的喧囂後又重回寂靜。貝亞特看著自己的皮靴的鞋底有一下沒一下地蹭著粗糙的石階,出細微的摩挲聲。手放在膝蓋上,尖尖的指甲無意識地來回劃拉著膝蓋,像是要隔著布料摸出膝蓋骨到底是個什麽模樣才肯罷休,而另外兩個人則是一左一右,靜靜地坐在她旁邊。

或許是時間走的太快,他們的改變也太快,快的來不及被周圍的人所接受罷了。

“什麽時候動身?”沒話找話的貝亞特勉強擠出來一句,想要打破這難耐的氣氛。

“明天……”這次答話的是萊克,青年眼光散漫地看著空氣中的某個點,毫無焦距。

“哦,保重……”

似乎道別來的太過平淡,沒有任何激動人心的場面,沒有熱淚盈眶,沒有緊緊的擁抱,只有她淡淡的話語聲。

這句話引起了她旁邊兩個青年截然不同的反應,萊克抿了抿唇,然後笑了笑,而阿歷克斯則是明顯坐不住了從原地跳了起來。

“貝、貝貝亞特你居然就這麽一句保重麽?!說好的友誼一生一世呢?!”娃娃臉上一臉憤慨。

“誰和你說好了?”貝亞特訝異。

“…………”

“嘛嘛,不要太在意了。”同樣站起身來的萊克拍了拍阿歷克斯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些,“貝亞特她只是別扭罷了,相處這麽長時間的感情又不是假的,我打賭她現在一定在心裏哭著淚流滿面地嚎叫著舍不得我們走。”

“…………”誰別扭啊蠢貨!還有把你的腦洞收一收啊!

要不是礙於身高,貝亞特簡直就想跳起來拍開他的腦瓜子看看裏面裝了什麽。

但是向來一根筋的阿歷克斯顯然很樂意地接受了這個說法,明明嘴角都得意地翹了起來,卻還要努力做一副嚴肅不屑的模樣,那張看不出確切年齡的臉皮膚好的讓人嫉妒,視線微微地斜著看她,瞳孔裏是赤果果的【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們走但是由於別扭這個屬性而沒有說出口本大爺就原諒你了】的意思。

——算了,看在他們就要去璧外調查,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又見不到面的份上,今天就縱容她一下好了……

翻了個白眼,貝亞特也從石階上站了起來——雖然天氣只是微涼,但是一直坐在石階上也會著涼的,更何況天氣已經慢慢開始變暗了。

周身的細胞一下子警覺起來,背後陡然間靠近的熱源讓她避無可避,借著她就感覺到自己落入了一個並不顯得強壯,但依舊有力的懷抱。

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雖然知道你剛剛的‘保重’誠意滿滿,但是果然沒有擁抱的分別算不上是真正的離別吧?我這次可是第一次璧外調查啊……”

長臂直接饒住了她的整個身軀,還綽綽有餘,順手就把她的腦袋按在了最靠近心臟的地方,身形嬌小的貝亞特嘴巴微張,顯然是一副驚訝的模樣:“萊、萊克?”

“恩?”

“啊不,沒什麽。”用自己的臉頰在他胸口蹭了蹭,“路上小心。”

“我會的。”笑了笑,然後松開手,讓她脫離了自己的懷抱,萊克看著因為不甘心而哇啦哇啦吵著向貝亞特索要擁抱的阿歷克斯,被對方一腳踹遠,然後嘴角的笑意擴大了幾分,只是這份笑意卻在瞬間僵直在了嘴邊。

淩亂的腳步聲,還有夾雜其中的車軲轆的聲音,讓還在打鬧的貝亞特和阿歷克斯也停下了手,距離他們不遠處是拉著幾輛馬車,並成護送狀圍在周圍,穿著制服的兵團的人,看徽章應該是屯駐兵團的士兵。

“這是怎麽了?”貝亞特站在了萊克的身邊,皺了皺眉問道,她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我去問問。”眼尖地看到有自己的熟人,萊克幾步上前,靠近了對方,然後低語了幾句,貝亞特註意到對方回話的時候,萊克的臉色劇變,然後就看到他快步回到了他們這邊。

“生什麽事了麽?”阿歷克斯也收起了調笑的表情,嚴肅了些。

“人類要進行瑪利亞之墻奪還作戰……這是為了這次的戰爭而做的征兵行動……”萊克的話語簡直就像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一樣,貝亞特甚至懷疑對方下一秒會不會由於太過用力而把自己的後牙槽咬碎了。

“怎麽會?!”在某些方面腦子轉的飛快的阿歷克斯幾乎是在瞬間了然了政府的真正目的。

呆立在街道兩邊的三個人楞怔著看著大隊的人馬從他們身邊越過,然後漸漸走遠。

說不出是個什麽心情,但是她知道現在這個一定不是什麽好心情。

☆、22#21【噴薄而出的沖動】

846年,政府下達了瑪利亞之墻奪還作戰,披著大義皮子下的事實是政府為了減少大批失業人口所采取的措施。這次作戰行動投入了總人口的2成,約25萬人。

當然,最後奪還作戰失敗,幾乎全軍覆沒,即使生還,那些人也因為嚴重的心理疾病而被人類社會所排斥,對人類社會來說,他們就是不折不扣的異類、瘋子。

這25萬人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原本從瑪利亞之壁那邊逃過來的難民,畢竟原本墻壁內的社會結構就是越是靠近外邊的墻壁,生活條件就越落後,同理,在希娜之壁裏面的,大多是一些富足之家,更遑論一些貴族了。

貝亞特一直到現在也還記得,那天她和萊克以及阿歷克斯三個人在街邊呆呆地佇立著,然後看著那一隊人馬走遠。馬車很是簡陋,或者說那根本算不上是什麽馬車,只不過是幾匹垂垂老矣的馬,半死不活地拖著一塊破破爛爛,勉強到不行的板子在前行罷了,板子上擁擠地坐著很多人,老老少少有男有女,大多面色悲苦,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

——完全喪失了活下去的欲丨望的人,政府把他們趕去作戰,不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是一個決定好玩兒的笑話!

墻上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走過,在饒了一周三百六十度之後回到原點,坐在大廳椅子,背靠軟墊的貝亞特手中拿著杯子,裏面透明的白色液體微微晃蕩,空氣裏是濃烈的酒精味。

從茶幾上堆積的幾個空酒瓶,以及她早已泛起紅霞的臉頰來看,貝亞特的神志已經處於半迷糊狀態了,但是她卻意外的覺得自己的大腦從沒有如此清醒過。

今天一大早,調查兵團這一次的璧外調查就已經開始了,她沒有去送行,而是選擇了窩在家裏——送行這種事情,一點都不符合她的性格,昨天那一個擁抱就已經是她所能夠承受的極限了。

三年前畢業的1o2屆訓練兵團中的學員,雖然沒有再聯系,但是她也知道很多和自己同期的學員們很多都已經選擇了奮鬥在前線,當然,於此相伴的是巨大的犧牲,她沒有仔細去算過到底有幾個熟悉的面孔已經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但是光是她知道的就已經有十幾個了,當中那個一頭熱血,說要加入調查兵團的黑小子,她還記得他有個很英勇的名字叫“克羅利爾”,代表了“勇氣和奮鬥”的名字,但是這個光有熱血,沒有腦袋的家夥,是最早死在一次璧外調查之中的——那是那個年輕而有活力的小夥子畢業後面對的第一場戰鬥,只是遺憾的是他沒能實現自己的夢想,而是為此犧牲了……

因為那個時候距離畢業時間並不長,所以學員之間的聯系還算是比較多,相對知道的人也很多,那個時候她雖然在忙著處理父親的葬禮以及一系列的事宜,但是之後也聽別人說了。

那家夥在出了墻壁之後,遇上的第一波巨人之時就被一個十五米級的巨人一把從馬上捏起來,送進了嘴巴——沒有任何東西留下。

原因只不過是那家夥在面對巨人的時候,被心中的恐懼所打敗。面對比自身強大無數倍,並且對自己有惡意的生物的時候,恐懼是人類的本能,即使是調查兵團的老鳥們也不能避免這種情緒,只是他們更懂得把恐懼化作活下去的動力罷了。

不過她或許該慶幸的是自己周圍那些比較要好的朋友已然都活著吧……

韓吉和萊克選擇的是調查兵團中相對靠後的研究支援部隊,而阿歷克斯也不是調查兵團中的新人了,能夠熟練掌控立體機動裝置的他能夠從數次的璧外調查中生還就已經足夠說明了他的實力。

只希望這一次的他們,也能夠平安回來就好。

舌尖能夠感觸到的是白葡萄酒特有的口感,微甘,卻在等液體滑落至胃袋後,咽喉和口腔裏殘餘了淡淡的澀味。

她以前從來都無法理解那些一個勁兒想要往墻壁外面跑的人,但是似乎現在有了那麽點能夠明白的地方。

因為不想作為家畜被蓄養,所以想要走出那道既是擋住了危險,同樣卻也標榜了人類失敗的屈辱的墻壁。那些“勇者”的心中有對外面世界的向往,有對自由的憧憬,唯獨占了最少的比例的是對死亡的恐懼。

“啪嗒——”透明的玻璃杯中的液體早已被人仰脖一飲而盡,然後被放置在茶幾上,杯子的邊緣有一層因為人的呼吸而染上的白色水汽。

在兩個月前,把所有財產都賭在了這一次的存量危機的機遇上,然後她賺到了,但是她同樣虧損了一大部分。之前放出去的那一批糧食只不過是讓她收回了一部分的成本,而之後剩下的糧食,則是被利威爾一股腦兒地卷走了,留下了一個空蕩蕩的倉庫。

就像阿歷克斯之前說的,她之前的努力都是因為她已然擁有支撐自己生活重心的支柱,然而在母親也離開了的現在,她突然喪失了所有努力的理由和動力,她現自己陷入了一種可怕的懈怠期,所以即使利威爾卷走了幾乎說得上是她所有財產的現今,她似乎對那個人也沒有多大的脾氣可言。

那個人或許就是摸準了她的脾氣,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啊啊——”擡手蓋住自己的上半張臉,臉上的溫度不斷地升騰著,無意義地喊叫出聲,因為酒精的作用,她感覺到自己整個身子都暖暖的,不遠處的窗戶打開,秋季夜晚的冷風呼呼地灌進來,正好適當地降了降她身上的燥熱之感。

“小姐!你怎麽能穿這麽少坐在這裏?會感冒的啊!”利茲擔憂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老婦人入睡向來很早,這番大概是被她的動靜吵醒的。

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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